今天,新西兰为这些中国人降下半旗…(组图)
“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公平与否,人们各安其命。”
“幸存的我们所能做的,唯有牵着他们至爱的手,一起向远方走下去。”
——时任新西兰总理约翰·基在2011年3月18日全国哀悼仪式上
十年了。
2011年,2月22日,12点51分,基督城发生大地震,顷刻间,市中心多栋高楼倒塌。这个曾经的花园城市,一下满目疮痍。
185人在灾难中去世,这其中,有24位中国公民。
他们当时都在坎特伯雷广电中心CTV大楼里。这栋建筑看似坚固,却一瞬间就坍塌成了废墟。
事后,追查出了建筑设计师不合格,建筑不合规定等等多项丑闻,但直到今天,依然没有人担责。
在这个举国哀伤的时刻,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这些同胞的故事……
不要忘记那一天,那24个同胞
“萧条破败,千疮百孔。每当来到废墟一般的市中心时,看着那些碎石,我都努力回想着它们曾经的样子。”地震发生后几年,基督城网友小拖泥写下了这段话。
直到现在,基督城市中心依然是破碎的模样,许多空地还是废墟。
大教堂在沉默中生长出了野草和小树,绿叶已经渗入墙壁。
成堆的砖石和瓦砾散乱在地板上,旁边成列的椅子已经坏掉,被污泥覆盖。
CTV大楼带走了百余人的生命,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对公众开放的空地。
不远处,就是那185张空椅子。它们每把都不一样,空空地、静静地被放置在一片草地上。
它们象征着在地震中离去的每一个人,包括24位年轻的中国公民。
那天,27岁的赖嫦打电话回广州的家里,就像她移居新西兰七个月以来每天都会做的那样。
但这次,她被活埋了,困在黑暗中,被钉在成吨的碎混凝土下面。
她在电话里对爸爸说,“呼吸困难……”
“爸,我出不去了,我觉得我快死了...”
然后,电话就永远挂断了。
在赖嫦的不远处,韩西泠也在黑暗中挣扎着。
2010年末,她决定要去新西兰学习英语。她的父母同意了,担忧地问道,不担心9月的那次基督城地震吗?
韩西泠当时答道,没关系,她要去的语言学校的校长告诉她,新西兰的建筑物比的建筑物坚固得多。
后来,父母为她举办了两次葬礼。
地震后,人们发现了她的部分遗体,父母将其埋葬在基督城。
一年后,她更多的遗骸被发现,于是父母再一次飞回新西兰,再一次亲手将女儿埋葬。
在灾难发生的那天,22岁的凃汇沄的遗体是第一个从CTV大楼里被拉出来的。
她的父母得知,她当时在距离正门只有几米的地方。她差一点就能逃出去了,但是……
后来,地震发生时她带的东西被送回了家乡武汉。
笔记本里写满了中文到英语的翻译笔记。本子燃烧过,闻起来有灰烬的味道。
在那天之前,谁也想不到,这座城市中最危险的地方竟会是六层高的CTV大楼。
大楼里面有一家私立语言学校,“国王教育语言学校”,那天学校的79名教职员工和学生死亡,几乎是地震受害者总数的一半。
死者中有很多来自,大多是独生子女。
2011年2月22日12时51分地震发生时,这些留学生刚刚下课,正在第四层的餐厅吃随身带来的盒饭。也因此,大部分学生都被压埋在废墟之下。
他们中的许多人,父母并不会说英语。这些失独父母登上飞机,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前往基督城寻找失踪的孩子。
他们坐着一辆大巴车,开车穿过警戒线,停在距现场约20米的地方。
一位父亲说:“我们看到的是这栋完全倒塌的建筑物,剩下的只有最后两层。”
“每个人都在哭。”
他们愤怒,心碎,又无奈。
“为什么?周围的建筑物基本上不受影响,为什么只有这座建筑物崩塌成碎片?”韩西泠的母亲不明白。
另一位母亲更是哭诉道:
在像新西兰这样民主和法治的国家,难道政府不该承担责任吗?
这栋豆腐渣工程的大楼被爆出有多种问题:
大楼设计师不具备设计资质、大楼不符合建筑标准、本不应该获得批准却拿到了许可……等等,等等……
10年了,一直到今天,致115人死亡的大楼倒塌仍无人担责。
警方2017年决定,对任何与大楼倒塌有关的公司或个人提起诉讼,涉及115项过失致人死亡指控。但法律事务办公室反对这些指控。
去年11月30日,CTV大楼死者家属发言人Maan Alkaisi对媒体称:
“自从CTV大楼倒塌,已经过去了十年,但我们仍然没有等来正义,没有人被追责,也没有公司因此关闭。”
有些家属认为,当天的救援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至少有八个人被活活困在废墟中,有些甚至仍在与亲人保持联系超过12个小时,但没有被发现,也没有最终获救。
但数十名急救人员则认为,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抢救了他们能救到的每一个人。
这件事后来上了法庭,裁判官Gordon Matenga说:“如果有更多的人、更多的资源、更好的沟通和更好的结构……整体局势都会改变,可能会有机会来挽救更多生命。”
对于新西兰华人警察,Counties Manukau警局少数族裔联络官Justin Zeng来说,那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得那些逝者的名字, 年龄,他们的音容笑貌。
那时,他赶到现场,参与救灾。后来他写下了自己在基督城赈灾的经历。
尽管之后警方安排了见心理医生,Justin 说, 对于有些记忆,他不愿选择忘记,或是与之握手言和,而是让那些记忆偶尔翻起割痛心扉,仿佛那样,更对得起那些年轻的逝者。
Justin写道:
“家属巴士驶入市中心,犹如鬼城。突然的狂风吹得街道如在沙漠中。只有专业的救援人员三三两两在废墟里工作。看到市中心的惨状,家属心里仅存的那点希望一点点地消逝。在CTV大楼面前, 他们绝望了。
“一名女督察突然拦住我们的巴士。她上车轻声通知我,由于强风,危楼倒塌风险很大,家属都只能停留在大巴上,任何人不得下车。”
“我一时呆在当下——你要我如何跟家属说?!
“鼓起勇气,我走到巴士中间,告诉大家这个坏消息。‘请把我看成你们的家人,我代表你们鲜花,我代表你们鞠躬。’我大声宣布。三名车上的华人警官把花从家属手中接过,和我一道下车。”
“风吹得我们睁不开眼。
“我们一起走到最靠近大楼的地方,我说:‘大家准备 —— 一个躬,两个躬,三个躬。’”
所有的所有,如同噩梦般压在每一个遇难者亲属的心头。
但是,基督城依然在伤痛中前行。
废墟里长出了新芽,断壁上涂抹着鲜艳的涂鸦。
虽然过程很挫折——恐怖袭击、帮派争斗、修复缓慢……
但是,这座城市在逐渐醒来。
“即使时间流逝,我们谁也不会忘记。”
今天,新西兰总理Jacinda Ardern发表了讲话,节选如下:
今天是距离2011年2月22日的大地震十周年,地震中185人丧生。
我们所有人都有机会记住这些(逝去的)人,我们与悲伤的家人,亲人和朋友站在一起。
十年,听起来很长。
但是对于许多人来说,就像昨天一样,基督城,乃至整个新西兰,都还在被2月22日的事件所影响着。
地震和余震以复杂多样的方式影响着人们。
死亡人数这么多,整个事情每天都在提醒我们,事情变得更加艰难,破碎的风景,余震,挣扎的朋友和邻居,以及孩子们心里看不见的伤痕。
十年后,仍然会有人在那一天的漫长阴影中生活着。
今天,我想借此机会对仍然可能感到不知所措,不确定,悲伤,疲倦或焦虑的所有人说一遍。
希望您能找到一个对自己友善的地方,您也是这样对那些其他承担了同样负担的人的。
对于那些失去亲人的人来说,更加悲伤。
今天,我们不仅纪念这185人的丧生,我们还要铭记他们所给予我们的快乐,他们所创造的记忆以及他们的生活。
Haere haere,haere atu ra。
我清楚地记得,在地震发生后的数月和数年中,新西兰人给坎特伯雷提供了强大的支持,人们捐款,举行纪念活动,默哀。
我们都感同身受。
这是新西兰人坚韧的方式,有时随着时间的流逝“好起来”或“继续前进”的压力可能会非常明显。
但是修复这些需要时间,即使时间流逝,我们谁也不会忘记。
直到今天最后,我们还记得在地震中丧生的人中有87人是外国人。
由于边境限制,这87个家庭今天可能没法来这里。
今天,我们也给他们降半旗。
对于这个城市来说,这是异常艰难的十年,甚至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但是,当我们展望未来十年时,我看到了希望,活力和乐观情绪,我还知道督城现在是新西兰最好最有前途的城市。
最后,我想摘录的是Helen Lowe的一首诗的摘录,摘自地震诗集《离开红色区》。
这首诗名为《麻雀》,讲述的是地震后这座城市的鸟儿们都飞走不见了。
“我把旧面包扔到草地上,然后等啊等啊。
“然后,最后,他们来了
他们的翅膀遮住了阳光。”
从废墟下爬出的孩子Abbie Walls,
当年她6岁,今年已经16岁。
她已经长大了,
笑颜如花,满载生的希望。
但是啊,也请不要忘记他们,我们血浓于水的罹难同胞。
每一个生命背后,都有着令人动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