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钻石“爱情经济学”，失灵了吗？

2024-05-20 来源：搜狐时尚原文链接评论0条

作者｜李若愚

出品｜克拉观察

封面来源丨摄图网

钻石什么时候开始与爱情绑定？

许多人认为源于戴比尔斯的营销，特别是那句经典广告语“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A diamond is forever），让无数男女笃信，钻石是爱情的见证。

事实可能正好相反，订婚钻戒的出现，恰恰是因为人们并不完全相信爱情。

在《弗里德曼的生活经济学》一书中，经济学家玛格丽特·布里格尼通过大量数据研究发现，影响钻石销量的最大因素，并不是戴比尔斯的广告营销，而是“解除婚约”诉讼制度的废除。

1935年以前，美国有47个州允许妇女对毁约的未婚夫提起诉讼并要求赔偿。因为在当时，订婚后伴侣之间通常会发生性行为，被毁约的女性因为“失贞”，将丧失在婚姻市场上的“竞争力”。

1935-1945年间，各州陆续废除了针对毁约的诉讼规定。同一时期，订婚时男方赠送贵重订婚戒指的习惯开始流行起来。玛格丽特·布里格尼认为，这是当承诺变得不具有法律约束力时，人们采用的一种替代做法。订婚戒指作为抵押物存在，是强势一方向弱势一方支付的“违约成本”。一旦男方提出解除婚约，女方有权不交还戒指。

由于钻石十分昂贵，这种做法也从成本角度遏制了“渣男”随意勾引女性，然后再将其抛弃的恶劣行径。

当然，随着人们性道德观念的解放，订婚戒指渐渐不再以“婚约押金”的形式出现。此时，才是戴比尔斯的广告挑大梁的时候。

培育钻深入“爱情”腹地

在营销的力量下，半个多世纪以来，钻石一直与爱情绑定，代表珍贵、坚贞、永恒，这种人为赋予的象征意义让钻戒成为了某种“刚需”。

然而，作为工业品的培育钻石，却在短短十几年间迅速崛起，在众多场景下实现了对天然钻石的消费替代，某种程度上也正在消解笼罩在天然钻石之上的爱情光环。

微型合成钻石最早出现在1952年，由美国石油化工公司Union Carbide用CVD（化学气相沉淀法）在低压及相对较低的温度条件下首次制作出来，但直至1971年，美国通用电器公司才宣布制造出了克拉级的宝石级钻石。

而培育钻石的真正登场还要到2012年，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年份。技术的迭代达到了质变，实验室培育钻石终于可以做到无色的宝石级别，甚至可以掩盖CVD的一些标志性视觉特征。

这一年，美国佛罗里达州的Gemesis公司开始销售由CVD工艺生产的无色合成钻石，美国宝石研究院(GIA) 的研究人员闻风而动，购买了16颗合成钻石进行鉴定，发现它们颜色基本为无色，净度大多数达到了VVS和VS的级别，其中有一颗甚至达到了内部无瑕的顶级净度，需要更先进的技术才能将天然钻石与培育钻石区分开来。

至此，一个培育钻石和天然钻石并立共存的新时代宣告降临。

培育钻石珠宝商和实验室如雨后春笋般涌入市场，培育钻珠宝销售额开始飙涨，人们对培育钻石的接受度也日益上升。

在初始的热潮过后，培育钻石的价格开始一路下滑。根据天然钻石协会的数据，2016年，一枚重达1.5克拉的天然钻石的价格为12125美元，同等克拉培育钻石的价格为10600美元，仅相差1525美元。然而，到2023年初，一枚重达1.5克拉的天然钻石的价格上涨至13625美元，而同等克拉培育钻石的价格已经跌至2445美元，相差整整11180美元。

不久前，戴比尔斯宣布大幅下调旗下培育钻石品牌Lightbox的产品零售价，入门级产品（I和J色钻石）的价格降低了近40%，至每克拉500美元，且都具有VG切工和VS以上净度。

图片来源：Lightbox

难以分辨的外观和巨大的价格差异让天然钻石的消费市场不可避免地被蚕食。最初，是在时尚饰品领域，培育钻石以更具性价比的优势，满足了消费者的悦己需求。但很快，替代开始发生在天然钻石最看重的“爱情”领地。

美国知名婚庆资讯网站The Knot发布的《2023年真实婚礼研究》，近10000对在2023年结婚的美国夫妇中，大约有1/3表示，拥有一颗培育钻石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这一年，有46%的订婚戒指采用了培育钻石，这个比例是2019年(12%)的近4倍。

在最能见证爱情的仪式上，培育钻石成为了订婚戒指上闪耀的主钻，爱情不再是天然钻石的专属，也说明在消费维度上，培育钻石对天然钻石的替代正渗透进各个场景。

与消费替代相伴随，摩擦和竞争不可避免，天然钻石和培育钻石之间也时常弥漫着硝烟。

被误解的与被替代的

实验室培育钻石对天然钻石的消费替代，使得天然钻石的价值开始受到质疑。不少人倾向于认为，钻石不过是一块亮晶晶的石头。

叠加其他因素的影响，钻石整体的销量开始走下坡路。中国珠宝玉石首饰行业协会发布的《2023年中国珠宝行业发展报告》显示，去年钻石市场规模同比下降27%。

与此同时，央视财经新闻“彩色宝石卖爆了”的话题却登上了热搜。报道显示，2022年至今，一克拉重的高品质无烧红宝石零售价格从2万元左右上涨到接近4万元；一克拉重的高品质祖母绿的零售价格也涨超1倍。数据还显示，2023年彩色宝石的市场规模同比增长11%。

虽然面临一时的市场疲弱，天然钻石的稀缺并未改变。作为一种在地球深处历经亿万年时光形成的自然资源，天然钻石的储量并没有想象中丰富。

天然钻石协会在《钻石的真相》中曾指出，天然钻石的发掘数量在2005年达到峰值后，便开始逐年下降，在过去的16年下降了30%以上。1克拉的天然钻石年开采量约等于一个健身球。

“全球有7个主要的天然钻石产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如今的开采成本都越来越贵，而且据我所知，并没有新的矿源被找到。”关于天然钻石的稀缺性是否可人为调控，天然钻石协会首席执行官大卫·凯利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反驳。

天然钻石与彩色宝石同属大自然的馈赠，时间的不可复制性锁定了这些天然属性物品的核心价值。从这个角度来看，天然钻石的价值并没有降低。

相反，相比于机械化、规模化生产的实验室培育钻石，从金伯利岩中开采出的天然钻石反而显得更加稀缺且昂贵。而当科技和商业结合，使得培育钻石以日益低廉的价格进入日常消费，天然钻石的价值被大大低估。

共享与独占

所幸，无论是培育钻还是天然钻，面对的都不是一个饱和的存量市场，增量的红利在细分市场和多元的佩戴及使用场景中向珠宝商们招手。

例如，男士珠宝的热度在上升。

最早试水的奢侈品牌蒂芙尼(Tiffany&Co.)早在2019年便推出了首个男士珠宝系列。2021年-2022年，Tiffany又先后与嘻哈文化中的两位重量级男性偶像合作，先是邀请了Jay-Z担任品牌代言人，又为Kendrick Lamar打造了定制钻石荆棘王冠。很快，Tiffany在社交媒体上的声量出现指数级上升。

此外，古驰(Gucci)、纪梵希(Givenchy)、葆蝶家(Bottega Veneta)、卡地亚(Cartier)等奢侈品牌也陆续通过项链、皮革手镯、戒指、胸针等珠宝配饰，进军男性珠宝市场。

今年1月，路易威登还推出了首个专门针对男士的精品珠宝系列Les Gastons Vuitton，成为首个推出专门男士珠宝线的一线奢侈品牌。

图片来源：路易威登中国官网

传统观念的颠覆在塑造新市场，也在诞生新场景。

今年3月，美国知名模特、网络红人Emily Ratajkowski在Instagram上的分享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她在无名指和小拇指上各戴一枚钻戒，而这两颗钻石原本镶嵌在同一枚订婚戒指上。由此，“离婚钻戒”从小众生意变为潮流起点，象征忠贞爱情的钻戒化身成为自我和独立的证明。

钻石品类正在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并试图在增量市场分一杯羹：悦己消费给了女人们更多购买钻石饰品的理由，而钻石珠宝的时尚潮流风也正刮向男士，即便钻石消费从传统叙事中走出来，但消费欲并没有消失。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当钻石与爱情的绑带松动，它却开始拥抱整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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