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于莫塔又不止莫塔，尤文图斯真踢不了“美丽足球”？

当莫塔下课的钟声终于传来，尤文拥趸们的第一感受是不解，还是解脱？都灵安联竞技场的黑白依旧，他不是第一位试图用美丽足球理想改造现实，然后失败身退的梦想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务实与幻想的天平中，尤文图斯又一次在摇摆后陷入了纠结。

【败于莫塔】

论数据和战绩，斑马军团高层在赛季剩余不足三月时才对莫塔帅位动刀，已经是相当仁慈。29轮13胜13平3负仅排第5，甚至落后莫塔的老东家博洛尼亚1分，更反衬了主帅一职的尴尬。对比去年同期已经有些内外交困的阿莱格里（29轮59分），莫塔还少拿了7个积分。他治下场均1.67分，与公认水平配不上尤文的费拉拉、德尔内里在一个档次。

各条战线的全面崩盘，加剧了球队上下对莫塔的离心离德。联赛虽然只输了3场且一度21轮不败，但却有夸张的13场平局，接连溃败给亚特兰大和佛罗伦萨，只是多时积弊的集中爆发。2月底意大利杯1/8决赛，面对联赛11场不胜、为保级苦苦挣扎甚至派上了半轮换阵容的恩波利，莫塔愣是没能在90分钟内拿下比赛，最终惨遭点球爆冷。意超杯半决赛被米兰淘汰，看似是加蒂的离谱乌龙送礼孔塞桑履新开门红，背后是莫塔失准的临场决断：撤下弗拉霍维奇后，目睹对手连进两球反超却无力还手。

被视作竞技与经济双重指望的新欧冠，莫塔的答卷也是一塌糊涂：联赛阶段8轮12分，在勉强用“经济适用型胜利”借口掩盖的同时，还有绝杀莱比锡、完胜曼城等提气场面；淘汰赛面对埃因霍温先赢后输，全队在荷兰客场陷入完全被动之余，莫塔坚决不让穆阿尼与弗拉霍维奇合力的用人，更是让人哀叹：上赛季意杯决战顶着不利判罚仍然血拼整场，逼得阿莱格里场边脱衣暴起的血性，竟然不到一年就不知为何物。

打着美丽足球的旗号，莫塔给球队攻防两端注入的变化却相当有限。29轮进45球失28球，对比去年同期并无显著改善：进球基本是同等水平，防守漏洞还更多了。空有联赛第2的居高控球率（58.7%。仅次于国际米兰），各项实质进攻指标（创造射门机会等）却仅仅位居中游，倒也与当下排名基本相符。

作为“最像瓜迪奥拉的意大利教练”，莫塔并未在尤文复制流动性，反而更多时候陷入了“高位描边”的怪圈。尤文球员整体匮乏的技术，难以支撑莫塔的狂想。布雷默报销后，缺失的后场技术难以靠笨重的加蒂填补；一众中场更是凑不齐一双大脑，洛卡特利日渐工兵化，图拉姆的暴走不是常态，库普梅纳斯这样的“伪10号”无法胜任前场组织者的重任。能在边路提供变量的两位将门虎子，不到紧急关头不被莫塔想起。兜兜转转，整支球队的运转和推进，比起阿莱格里执教时有何改善？造成这一切的是谁？总监琼托利会说，都怪莫塔的思路！既然要彻底转型踢传控，为什么不从改造后场，尤其是后卫线做起？冈萨雷斯、库普梅纳斯甚至道格拉斯-路易斯，都是在既有体系里运转极好的零部件，莫塔却无力为他们打造体系。

不仅引援眼光失准，莫塔对阵中新人的培养方式也让人失望：萨沃纳和卡巴尔两人现有水平本就只能在意甲勉强凑数，打遍防线各个位置后表现却越发迷糊；伊尔迪兹先后在前腰、左边锋和右边锋各处试错，一通折腾下来已经两个半月不知进球或助攻是什么滋味，身披10号却表现如此拙劣，莫说皮耶罗，迪巴拉和特维斯看了都会摇头。在去年夏天放弃了苏莱、法乔利和小基恩等上一代青训产品后，尤文急需打造下一个青训偶像。但最被寄予厚望的伊尔迪兹，却在莫塔手下变得越发“四不像”。种种“罪责”之下，等待莫塔的似乎只有下课一个结局。

【不止莫塔】

一个幽灵，一个美丽足球的幽灵，似乎就在都灵安联竞技场的上空徘徊。它送走了当初在那不勒斯打造“最强亚军”的萨里，送走了去年率领博洛尼亚异军突起的莫塔，下一个揣着理想灰溜溜离开的倒霉蛋是谁？不知道，但如果救火主帅图多尔赛季末就收工走人，类似的诅咒肯定会发生在他的继任者身上。

从萨里到莫塔，每当尤文图斯厌倦了务实至极但总能赢球的战术，转而求新求变时，都会被现实狠狠扇个耳光。萨里的失败，或能找到各种客观理由开脱：基耶利尼开赛后重伤，队内大牌球星关系不睦，疫情突袭间接导致欧冠被里昂爆冷淘汰等等，但绝不能说管理层没有给足支持：萨里上任的2019年夏天，尤文在三线分别补进库卢塞夫斯基、拉比奥、德利赫特等强援。结果，一个造价6.6亿欧元的豪华阵容，只拿下了“最低要求”的意甲冠军，意大利杯和超级杯双双失手，连国内赛场的统治力都丢了个干净。

萨里的遭遇，在莫塔身上似乎也能找到对应：主力中卫布雷默重伤报销、与弗拉霍维奇、达尼洛两位老臣交恶，前者出场时间被削、后者冬窗被迫离队。管理层在两个转会窗给足的支持，也大多在其手下未能兑现成战力：意图重振中场的库普梅纳斯和道格拉斯-路易斯，一个雷打不动的低迷，一个出勤断断续续；租借加盟的卡卢卢、冈萨雷斯、科洛-穆阿尼等人，在初亮相的短暂惊艳后迅速被大环境同化。

这足以说明什么？这支球队似乎基因里就容不下美丽足球的存在，只允许孔蒂、阿莱格里这般务实朴素的建筑师添砖加瓦，不容许萨里、莫塔等艺术家天马行空。从萨里到莫塔，尤文的阵容几乎换了个遍，这不可能还是部分“顽固派”抗命的问题，只能是不可明说的球队传统在暗中阻挠。

这股强大的惯性，放在别处豪门身上也兼而有之：巴萨历经从恩里克到哈维等多任主帅的铺垫，才彻底走出对梦三传控的执念，才有了如今弗里克主导的复兴；沉沦多日的曼联，至今仍困在从弗格森的英伦烙印向“大陆化”的痛苦过渡中。想要实现理念和战术的彻底转向，时间的积淀是必不可少的，但心急如尤文，却在一赛季改造未见成效后就狠下逐客令。这也难怪，“老妇人”关于美丽足球的梦，自始至终只能是空中楼阁。

【还有莫塔？】

目睹本赛季传控足球从本尊到门徒的纷纷失势，以琼托利为首的尤文制服组甚至还会暗喜自己杀伐决断：波斯特科格鲁都带队俯冲保级区了，列维还没动手；马雷斯卡一遇强敌就主动服软，温斯坦利和斯图尔特还是打着呵呵；阿尔特塔一度不靠定位球不会进球，照样帅位无忧。

但在这个日趋流水线化的足球产业中，今日毁掉一个莫塔，明日再造一个莫塔也不是什么难事。能在巴黎青年队构思出“横向2-7-2”的阵型狂想，能在博洛尼亚玩出双中卫一个推进、一个抢点奇招的莫塔，当然有其创新之处，但仍然跳不出对既有套路的亦步亦趋：对绝对控制的盲从。在绝对控制已经逐步让位于高效转换的今天，为了标榜自身而固步自封，这或许错不在莫塔，而在这个时代让人看不明白的审美。

尤其是在意大利足球这个长期只注重战术打磨的语境下，但凡出现一支基础阵型是433、控球率稍占优势的队伍，都会被捧为一时风潮。但正是这种只看表面的审美，迷失了意大利足球：后卫将出球视作卖点，中场将全能视作“全不能”的反面，锋线用一招鲜取代传统9号半的一肩挑，也难怪越来越多人会把曼奇尼那支意大利队的欧洲杯锦标，视作亚平宁足球的落日余晖。

说到底，尤文追求美丽足球的梦想，从出发点就错了。不是所有的球队都必须以传控为美，不是所有的球队都需要一个现代派教练。就像拜仁祖宗之法一般的4231阵型那样，重回务实的路线才是尤文急需的，而不是救火任务完成后赶走图多尔，再去找下一个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