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保姆纵火案律师：胜在三个关键意见，宣判后双方表现居然一致

2018年2月9日上午，轰动全国的杭州保姆纵火案终于在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被告人莫焕晶因放火罪、盗窃罪二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

一边是葬身火海的年轻母亲和她的三个未成年子女，另一边是庭审时痛哭流涕坚称自己从未想过伤害被害人的保姆，作案动机是因为想借钱。

2017年6月22日，杭州豪宅蓝色钱江小区2幢1单元1802室发生大火，导致女雇主朱小贞及其三名子女丧生，而放火者是他们一直厚待的保姆莫焕晶。因沉迷赌博，莫焕晶希望向雇主借钱，就想出先放火再灭火换取房主的感恩，没想到酿出一宗恶性刑事案件。

法院认为，被告人莫焕晶于凌晨时分故意在高层住宅内放火，导致四人死亡和重大财产损失，犯罪动机卑劣、犯罪后果极其严重，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社会危害性极大，依法应予严惩。虽然莫焕晶归案后能坦白放火罪行，但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莫焕晶归案后主动交代公安机关尚未掌握的盗窃罪行，系自首，对其所犯盗窃罪可予从轻处罚。

当审判长宣读完判决书，法庭出乎意料的安静。仍在悲恸中的被害人家属们保持沉默，就连庭审时一直为自己辩解的莫焕晶，此刻也神情木讷眼神茫然，没有哭闹或表示不服想上诉。

参加本案庭审的一位律师告诉AI财经社，莫焕晶喜怒不形于色，“庭审时能迅速抓住要点，她的智商可以的。对判死刑死缓，她应该有心理准备。”

审判结束后的当日，AI财经社独家对话被害人家属林生斌的代理律师林杰：

AI财经社：对于判决结果，是否符合您的预期？

林杰：我们尊重法院的判决，法院也认可了我们的三点代理意见，包括：故意犯罪的犯罪分子不享有期待第三人消除其犯罪结果的权利。被告人对全部危害结果承担法律责任。救援失利，不能成为被告人减轻罪责的法定或酌定情节；被告人无积极有效的施救行为；重要救生通道的玻璃无敲击痕迹。

AI财经社：这三点代理意见是对审判结果有哪些影响？

林杰：第一项代理意见被法庭认可对审判结果有至关重要的影响。被告人对全部危害结果承担法律责任，救援失利，不能成为被告人减轻罪责的法定或酌定情节。这也是庭审焦点之一。

AI财经社：您听到宣判结果时心情是什么样的？

林杰：虽然被告罪有应得，毕竟也是一条人命。我听到判决结果时内心平静，我已尽全力帮助被害人家属争取到了公正的判决结果。这里面有我们律师的工作。包括杨彦军的证言，用榔头敲击玻璃的比对试验，类似很多这种案卷之外的工作。

AI财经社：宣判后，林生斌什么反应？被害人其他家属是什么反应？

林杰：他们都比较平静，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AI财经社：诉讼前后双方当事人和律师是否有过沟通？和莫焕晶的律师是否沟通过？

林杰：我们没有和被告见过面交流，上来直接就对簿公堂。莫焕晶的代理律师是后来指定的，我们相互之前也没有见面。

AI财经社：大家都很关心林生斌，他现在状态如何？

林杰：林生斌很平静，没有哭，我们从法庭出来就去商量接下来的工作。莫焕晶的刑事案件暂告一段落。因为如果莫焕晶在十天内选择上诉，我们也要准备应诉，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

AI财经社：你对网上的舆论怎么看？

林杰：网上舆论我注意到两点，首先是有人质疑我们提出的两个新证据：一个是莫焕晶是否有敲玻璃施救行为的比对实验，另一个是证人看到莫焕晶在纵火后离开后有关门动作。

法官也有一个自由心证的过程。国外叫自由心证，国内叫内心确认。第一个证据最终被法庭认可，第二个证据法庭认为不太充分没有采纳。但我想说，证据不是有100%的把握才会提出来。作为代理人，证据有1%的证明效力，也要提出来。然后力求把这1%的效力扩大。如果不提连1%的希望都没有，先提出来，提出来才有采纳的可能。即便没有采纳，也能起到一定的内心确认的效果。当然实际上，我们提出的第二个证据也是有充分的依据的。如果这次不是这个判决结果，我们接下去就会去补强这个证据。

另外，很多网友不知道如何区分民事程序和刑事程序，二者要解决的问题是不一样的。对相关责任方的追究和对莫焕晶刑事责任的追究，需要两个不同的诉讼阶段来完成。但很多网友不清楚，开始的时候就有误解和指责。现在大家应该慢慢开始知道了。

AI财经社：接手这个案子到现在，过程中您最难忘的是什么？

林杰：以前我主要是辩护人，没有做过被害人的代理律师。被害人朱小贞的报警电话和求救电话非常悲惨，我反复听了十多遍，每次听都控制不住悲愤的心情。葬礼上，林生斌在每个家人的手心画了记号，这个举动也让我为他感到悲伤难过。

庭审时，保安证人因为路途遥远没有出庭，这让我感到有点遗憾。很多热心网友经常在微博上给我发私信，提供对刑事案件、建筑方面的专业分析也给我们启发。

AI财经社：您觉得这个案件难度最大的地方在哪里？

林杰：刑事部分难度最大的部分就是怎样证明莫焕晶有间接故意杀人的主观故意。另外因为案件关注度高，我们对证据的审核和论证的过程投入了非常巨大的精力，力求做到完美不留遗憾。不仅要熬夜，还要把案卷不断细化，翻来覆去的看，充实我们的代理思路，以免代理过程中出现指控和举证质证的瑕疵。

AI财经社：有消息说林生斌有六个律师？你们是团队协作还是后面只有您一个，其他人是什么原因离开？

林杰：刑事出庭，只有我和一位何律师，两个律师。

AI财经社：对于下一步的民事诉讼您这边如何打算？有怎样的预期目标？相关责任方应承担哪些责任？

林杰：这方面可以说的很少。现在还真的不是很方便说。因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提出来，到底准备哪些证据？民事部分要起诉哪几方？这些都在商量。相关责任方具体有哪几方，我们还没有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