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除计划生育能解决中国的低生育危机吗？中国能否避免日本式衰退？（组图）

近日，有相关政府工作人员透露，国务院正在组织研究全面放开生育限制的可行性及影响。如若顺利，替代现行生育政策的"自主生育"政策将有望于今年内成形，引发了关注。国务院今年3月公布的机构改革方案中，新组建的"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替代了"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当时就有相关专家预测，划掉"计划生育"将是国家全面放开生育的前奏，自主生育的时代即将来临。

自从1982年被定为基本国策、写进宪法后，计划生育先是历经了30余年的独生子女时代，通过行政手段直接降低生育率和控制人口增长。在当时的计划经济体制下，实行计划生育的确有效地控制了人口规模，生育率的下降促使适龄劳动力比重增加，纾解了人口膨胀对生产力的压迫，成为助推中国经济起飞的重要因素，突显人口红利的积极作用。

然而，人口红利只是一个暂时性的现象，随着生育率的下降和平均寿命的延长，老年人口占比不可避免的开始上扬，抚养比随之攀升。事实上，中国的抚养比在2013年已跌至谷底，人口红利逐步转化为人口负债。也就是说，"只生一个好"所带来人口老龄化、性别失衡等政策负作用愈来愈严重。联合国发布的《世界人口展望》2017年修订版报告显示，中国的人口老龄化趋势已进一步加快，60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16%。世界卫生组织（WHO）则预测，到2050年，中国60岁以上的人口将超过35%，成为世界上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衡量人口性别结构的重要指标出生性别比，在2004年达到121.2的历史峰值后，也长期处于高位。

同时，需要看到是，中国劳动人口已从2011年开始负增长，生育率如今更是已低于更替水平，使得潜在经济增长点发生了转折，与经济增长速度不再相互适应。著名人口经济学家蔡昉认为，潜在增长率就是当前生产要素的供给--土地、劳动、资本能够供给的数量，加上当前的劳动生产率、全要素生产率及其变化趋势等因素综合考虑进来，可以保持的合理经济增长速度。过去的高速经济增长，几乎每一个增长点都和好的人口结构有关系。比如，劳动力的充足供给、人力资本的贡献、劳动力从低生产率部门到高生产率部门的重新配置以及资本报酬没有递减，都和劳动力无限供给、人口红利有关。而人口政策的改革是中国经济避免滑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必要条件。因为经济改革中不少问题都会使经济增长率下降，调整人口政策可促进消费，使中国经济增长率往上走。中国经济现在就需要有一个温和的反弹，这样才能为全面改革发展创造一个宽松的经济环境。而且当经济呈现这样一种温和反弹态势，家庭才会愿意提高他们的消费。

为应对延缓人口老龄化、解决人口结构和劳动力短缺等挑战，中国政府开始逐步调整、完善生育政策，陆续推行"双独两孩"、"单独两孩"、"全面两孩"。与官方预测不同的是，全面放开二胎并没有迎来预期中的婴儿潮和出生率增长，2017年的全国新增出生人数甚至下降了3.5%。实际上，人口学家已经发现，从90年代中后期起，中国的生育率不断走低主要应归功于经济社会条件的变化，而不是生育控制。因此，没有理由认为，放宽生育政策会导致生育率大幅"反弹"。学术界也普遍认为，全面取消生育限制对中国应对低出生率危机有正向作用，但是将难以扭转中国的低生育率态势。

进一步讲，跟发达国家人口老龄化问题不同的是，中国或将面临"未富先老"的困境，贸然放开生育限制极有可能会进一步加剧社会群体间的不平衡。据调查，高房价、养育成本高、托育服务短缺等等都致使年轻人生育意愿下降。也就是说，实行自主生育，需要将鼓励生育等配套政策一并纳入到各类制度和政策设计目标中，才有可能避免政策失灵，进而在长期为深化经济改革夯实结构基础。

中国能否避免日本式衰退

先看一组数据，2017年——实施全面二孩政策的第二年，中国出生人口只有1723万，比2016年减少63万，这与人们预计的大增长相距甚远。另外，2017年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比上年减少548万，不仅连续六连降，降幅更是超过了以往的三四百万。中国人正在加速老去，出生率却在不断下滑，中国已经到了需要重视人口危机的时刻。

其实从1990年代出生人口首次降到2,000万以下，生育率降到2.0以下，中国每年的出生人口数和生育率持续走低，2003年降到只有1,599万，此后中国的年出生人口在1,600万左右徘徊，比1980年代生育高峰期的2,500多万减少近1,000万，可说是断崖式下降。与此相对的是，中国死亡人口数持续走高，到2017年已接近1,000万。

死亡人口增加，出生人口下降，老龄化加速到来，中国不得不采取应对措施。所以，2011年11月中国全面实施双独二孩政策，结果2012年出生人口比2011年增加31万，达到1635万人，但2013年出生人口只比2012年增加5万，效果十分不理想。因此2013年12月，中国推出单独二孩政策，不过同样效果有限。很快2015年10月全面二孩政策启动，2016年中国出生人口达到1786万，比2015年增加131万，部分达到预期效果，但2017年出生人口数又大幅下滑。

很明显，全面二孩政策催生效果不彰，不能解决中国的人口危机，停止计划生育政策已经势在必行。从这个方面看，彭博社的报道可信度很高，中国人自由生育的时代应该很快就会到来。但面临人们不想生的现实，自由生育又能多大程度上缓解中国的人口危机？恐怕效果不会很乐观。

全面二孩政策已经基本上释放了人们的生育热情，想要二个以上孩子的家庭不会很多，三孩、四孩带来的人口增量应该十分有限。看看日本、韩国、台湾、香港的情况，它们的生育率都在1.3左右，为世界最低的地区，有相似文化的中国大陆应该会步它们的后尘。多子多福的时代早已过去，中国人或许已经对生孩子失去了兴趣。

经济越发达人们的生育意愿越低，中国也不例外。40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经济取得了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成本和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同样急剧升高。生养孩子或许比以前更容易，但要养“好”孩子却比以前困难无数倍。无时间照顾，入托困难，教育费用高昂，父母养育孩子的压力持续增大，由此带来的结果就是大家生育孩子的意愿持续降低。加上几十年来“少生优生”的观念深入人心，自由生育恐怕改变不了现代年轻人“不想生”的现实。

中国的人口危机该来的还会来，经济上会不会像日本一样陷入“失去的20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日本经济为什么从1995年至今持续原地踏步，甚至陷入衰退？看看日本的人口变迁，很有启发性。1996年日本人口1.26亿，2007年达到1.28亿，2016年回落到1.27亿。也就是说，1995年后日本人口迎来由盛转衰的时刻，日本经济做出了类似的反应。反观美国，美国人口由1996年的2.69亿增长到2016年的3.23亿，与之伴随的是日本经济赶超美国的神话破灭，美国经济全面压倒日本。1995年日本的人均GDP为4.34万美元，美国仅为2.88万美元；而2016年日本人均GDP只有3.9万美元，而美国已达5.76万美元。

日本人口增长陷入停滞，其经济增长也同步停滞，这是巧合吗？美国是发达大国中人口增长最快的国家，其经济增长也是最有活力的，这其中有没有必然的关联性？人口是一切创新、生产、消费的源泉，创新、生产、消费的资源少了，经济要实现发展恐怕很难。如果中国在2035年前后迎来人口顶峰，而后迅速减少，中国经济不仅维持中速发展很难，恐怕也有衰退的风险。

也许有人说随着科技的进步，机器人能够代替人工，可以避免劳动力不足的难题。某种程度上说，这种观点是对的；但要让机器人代替人推动社会的发展，根本不可能。机器人只会简单的做工，它不会消费，不会旅行，更不会创新发明；与人相比，机器人对社会发展的贡献还是有限，即使是高智能机器人也不可能代替人类。

人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核心，实现中国人口的可持续增长是实现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保障。停止计划生育政策是正确的决定，但只停止还不够，必须有一整套鼓励生育的措施出台，才能让“不想生”的中国人重新发现养育孩子的乐趣。孩子代表着中国的未来，没有足够的人口支持，中国的那些宏伟目标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