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比赛时“叛逃”海外的中国冠军，如今回国了（组图）

2020中国网球团体锦标赛在山东开赛。

国运兴则体育兴，这并非一句空话。

体育事业的欣欣向荣足以彰显中国国力的日强，这一切都归功于一代代中国体育人的拼搏奉献。

▲电影《女排》剧照

然而，也有一些曾被祖国寄与厚望的运动员，在金钱和利益的诱惑下，背弃了自己的国家，甚至，掀起了“外交风波”。

Part.1

深夜叛逃

1982年7月，美国加州举办了第20届联合会杯比赛，这是当时世界网坛影响力最大的国际女子团体赛。

这次机会，对于当时的中国弥足珍贵，自1979年恢复国际奥委会身份，中国的体育刚刚开始全面复兴，这是第二次出国比赛，大家都格外重视。

当时的主教练沈建球带着四名中国姑娘出征：余丽桥、王萍、李心意和胡娜。

首场比赛，中国队旗开得胜，以3:0大胜日本队。

但第二场比赛还没开始，出事了。

1982年7月21日的早晨，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那天，中国队原本要应战4号种子德国队，然而，在酒店吃早餐时，主教练沈建球发现，胡娜没来吃饭。

他叫与胡娜同屋的运动员李心意去找，李心意回来说：“胡娜不在房间，可能去跑步了。”

所有人都吃完了早饭，胡娜还是没露面。

沈建球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

他一边让大家四处寻找，一边报告了领队金恕。

金恕，曾是中国外交部欧美处处长，经验丰富的他当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胡娜可能跑了！

▲胡娜

其后，金领队赶紧联系了中国驻美总领馆，领事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刻赶到了中国队入住的酒店。

就在大家急得团团转时，一位自称是胡娜律师的人打来了电话——“胡娜在外面很安全，你们不用找了。”

更让大家心惊的是后面的一句话：“她已经向美国政府提出要求政治庇护。”

如遭雷击，所有人都懵了。

当天，无心恋战的中国队以0比3惨败于德国队，并放弃了随后的慰问赛，离开了赛场。

Part.2

轩然大波

胡娜的举动，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个深夜，她悄悄从宾馆逃出，上了一位“朋友”的车，躲了起来，并向美国政府提出政治庇护，理由是“有人强迫我加入……”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胡娜躲了起来，由一位美籍台湾律师全程义务帮助她申请“政治避难”。

在回忆往昔，她满含着委屈：“我当时只能躲起来，靠吃冰激凌缓解孤独和压力，那段时间我胖了整整10斤……”

而在她还能畅快地享受甜品时，她昔日的队友和教练，生活已被彻底改变了。

1982年8月16日，国家体委宣布：网球国家队改组，总教练张大陆、副总教练沈建球、队员李心意，都被宣布“离开国家队”。

▲沈建球教练

当年，以这种方式“失业”，这些人的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

现年80岁的沈建球教练忆及往事说：“我自己也就认了，但张大陆完全没有参与这件事，他很冤枉……”

女网姑娘李心意，职业生涯停摆在那一年。

而她的离去，更是直接导致中国女队夺取亚运会金牌推迟了四年（直到1986年的汉城亚运会，重回国家队的李心意夺取女单金牌，并作为主力帮助中国队拿下了女团金牌）。

▲李心意

然而，相对于后面的风波，这些还都是小事。

1982年8月17日，中美“八一七公报”发表当天，邓小平向美国大使恒安石专门提了“胡娜事件”，他敦促美国政府从两国关系的大局出发，认真解决这一问题，以堵塞中美关系中的“这些漏洞”。

1982年9月8日, 邓小平在会见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时再次说到：

“最近我们有个网球队员留在美国，你们美国报纸也说，是美国人做了一些不干不净的手脚把她挖走了。像网球运动员这样的事不解决，我们的日子也能过。但是它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中国今后还敢派什么人去交流 呢？”

1983年1月31日，中国网球协会向美国国务卿发函表示：如果胡娜回国，仍将选派她参加当年7月在瑞士举行的国际女子网球赛。

但是，美国一直没有给出任何积极回应。

▲邓小平和尼克松

1983年4月4日，胡娜20岁生日前夕，出走了近9个月的她终于如愿以偿——美国政府正式宣布给予她“政治庇护”。

这件事的风波，也随之达到了顶峰。

1983年4月6日晚，中国外交部副部长韩叙召见了美国驻中国大使恒安石，向他递交了中国外交部的照会，强烈抗议美国政府给予中国网球运动员胡娜所谓“政治庇护”：

“中美关系如何发展，取决于美国是否在行动上真正遵守国际关系准则以及中美建交公报和1982年中美联合公报所规定的原则。”

▲1983年4月6日 《人民日报》 第1版

同年4月7日，中国文化部宣布：

中国政府停止执行1982年和1983年中美文化交流计划中尚未执行的全部项目。

同日，中华全国体育总会决定停止中美1983年双边体育交往。

1983年，中国原本准备派队参加的10项在美国举办的赛事，全部取消。

中美两国体育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因“胡娜事件”跌到了冰点。

▲1983年4月8日 《人民日报》第6版

那么，胡娜究竟是什么人呢？

Part.3

天才少女

胡娜，这个名字曾响亮在中国网球届。

这个出生在 “网球世家”的小公主，是个天才少女。

她的外公温岭，曾是1926年“慰劳北伐将士”运动大会上的网球冠军，并于1965年开始担任四川省网球队主教练，直至退休。

胡娜4岁时开始学网球，天赋惊人。

15岁，获全国青少年网球锦标赛女单冠军，16岁，她拿到了全国网球甲组的女单冠军。

当时的胡娜可谓打遍亚洲无敌手，还曾拿到过亚洲女单的冠军。

▲17岁的胡娜夺得“白宫杯”冠军

除了球技突出，胡娜的外型还非常靓丽。

当年北京电影制片厂还专门跑到四川队“借人”，希望能借调胡娜拍电影半年，当时的四川体工队领导断然拒绝：

“跑去拍半年电影？那我们的比赛谁来打？”

▲少女时期的胡娜

应该说，中国给与胡娜的培养和关爱很多。

虽然当时中国网球赛事不多，但组织上尽可能地培养这株“小苗”，无论大赛小赛，给与她充分锻炼的机会。

“四川省新长征突击手”、“四川省劳模”、“成都市劳动模范”、“成都市青联委员”等一系列荣誉，年少的胡娜无数荣誉加身。

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中国网球队出访美国，全国范围内选4男4女，16岁的胡娜入选。

在美国，胡娜大开眼界，并且拿到了白宫杯和弗吉尼亚杯的冠军，一时之间，声名大振。

消息很快在美国传开，一些专业的经济公司纷纷向她偷来了橄榄枝，邀请她到美国进行专业训练和比赛，并愿意承担其全部费用。

曾培养出了阿加西、塞莱斯以及日本的锦织圭等一流选手的美国最著名的尼克·波力泰利尼学院，也发来了邀请。

这一切，都让胡娜心动不已。

但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协会几乎拒绝了所有邀请。

当时的中国，不支持选手出去参加巡回赛和大满贯赛事。

这就像一根刺，扎进了胡娜心里。

她深知：网球这项运动，“出名要趁早”。很多一流选手都是在13、4岁就开始参加职业赛事了。

而其时的祖国，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网球，在国内承担的主要任务，就是亚运会夺冠。一年下来，全国级的比赛只有三次，在绝大部分时间里，胡娜只能在练习场上打球。

快20岁的胡娜觉得：国家挡了自己的路，她不要再“浪费青春”。

事实上，自1979年她第一次来到美国，她就发誓今后一定要留在这里。

Part.4

带刺玫瑰

多年后很多认识的人回忆起来，都说：胡娜，是一个主意“非常正”的人。

举个例子：1979年第一次到美国比赛时，国家给每个队员每月发8美元的生活津贴，大家都不舍得用。

而胡娜则独自跑到了纽约的跳蚤市场，用5美元买了条牛仔裤穿回了寝室。

当时队友们都没见过这种“奇怪”的裤子，直到1980年《庐山恋》上映，大家才知道女主角张瑜穿的那条同款裤子就叫“牛仔裤”。

▲胡娜与美国运动员合影

其实，对于第二次派胡娜到美国参赛，国家体委也曾有过犹豫，因为自中方拒绝美国投出的橄榄枝之后，胡娜表现出了一些负面的情绪。

但考虑到胡娜当时的实力确实相当出色，最终还是决定让胡娜随队出征，在出行前，有领导提醒中国网球队的教练和领队：“做好预防，一切都必须集体行动。”

抵美后，中国网球队也确实同吃、同住、同训练。

但再严明的纪录，也阻挡不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文章开头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2003年7月，胡娜在接受《参考消息》采访时说：

“我只是太想成为职业网球选手了。1979年，我在温布顿中央球场观看了著名选手艾弗特的比赛后，我就有了一个强烈的梦想，我一定要站在中央球场代表中国比赛。我那时实在是太年轻，太单纯，也太不成熟。”

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国家从没有成为她的阻碍。

事实上，当时中国网协已经在考虑接受尼克网球学院对胡娜的邀请，并且当时国际著名的经纪公司IMG也派人到北京来找国家体委商谈，希望能全方位包装胡娜，只是为了不影响当时的比赛，一切等胡娜从美国回来后具体谈。

然而，一次任性的选择，天翻地覆。

IMG后来签的中国第一个网球运动员是李娜。

Part.5

梦想今安在？

胡娜终究还是太天真，她以为仅凭着一腔孤勇和年轻的热情，就真的能在世界体坛扬名。

开始时，因为没有身份，胡娜无法参加任何国际赛事，1983年她终于通过“政治避难”拿到了美国绿卡，却又因伤病8个月不能打球。

1984年，21岁的胡娜的美国职业网坛生涯才开始，由于没有排名，她只能从最低级别打起，对手常常是14、5岁的孩子。

1985年，胡娜创造了她整个职业生涯的最好成绩：打入了温布尔登网球锦标赛（四大满贯之一）的第三轮和美国网球公开赛的第二轮。

当时，没有华人能做到如此，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1992年，29岁的胡娜宣布因伤退役，她不惜一切、破釜沉舟为之追逐的“职业赛事”，就此画上了句点，仅仅也只有8年。

▲胡娜与张德培合影

退役后的胡娜，考取了教练员资格证，并且，在洛杉矶买了房，把父母都接到了美国。

但不知是否在美国感觉“依然不满意”，1996年，她又移居到了台湾，在那个岛上，她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媒体渲染成了“投奔自由的反*义士”。

在台湾，胡娜成立了一个网球俱乐部，教孩子网球，同时也在一些电视台担任网球解说。

▲胡娜和她俱乐部的孩子

胡娜，真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子。

先不谈国事，就说这么多年，自己对昔日的教练、队友，所造成的的伤害，她没有一句道歉，这已非常人所能及。

更夸张的是，她又回国了。

随着祖国发展得越来越强大，各种赛事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

2008年，胡娜带着自己培养的三名台湾少年到北京参加全国青少年网球比赛。

看到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此后的每一年，她都陪父母会大陆“省亲”。同时，又开始想回国发展自己的“事业”。

这次，她说自己是一名画家。

2014年11月，胡娜和两名朋友一起在北京开了一场画展。

同时，她来卖书，自己的诗画集：《胡娜的灵性对画》。

现在的她，身材高挑，保养得当，面对镜头谈笑风生，仿佛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胡娜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去看过她的画展，令我非常惊讶的是，据说很多参观者都是年轻人，有很多人都视胡娜为“追求自我价值体现的先行者”。

特别想问一句，胡女士：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吗？

2018年的冬天，大雨。

79岁的国家队前网球教练沈建球的手机响了，看着手机上陌生的“四川号码”，沈建球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端的女声说：“沈教练，我是胡娜。”

38年，沈建球第一次接到了胡娜的电话。

在电话里，她说：“我现在是个画家，来北京开画展，问个好”。

至于其他，沈建球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

他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在我记忆中，她没有向我道过歉，但基于修养我原谅她，可并不代表她没错。毕竟，她造成了政治事件，应该反省。”

这些年，有人负重前行，有人有恃无恐。

记忆会老，人性易忘。

也许有日，你我都忘了，但时光不语，终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