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交火，“北溪2号”遭殃！欧洲能在油气上彻底摆脱俄罗斯么？（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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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交火，“北溪2号”遭殃。

作为对俄罗斯总统普京挥师乌克兰的回击，西方启动了一系列制裁，这条连结俄罗斯与德国的天然气管道首当其冲。

自普京于2月21日承认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为“独立国家”后，美国总统拜登迅即对“北溪2号”所属公司及其高管施加制裁；德国总理朔尔茨也宣布，暂停对该天然气管道的认证程序。

名为暂停，恐为终止。作为管道背后运营商，总部位于瑞士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公司于3月1日表示，遭美国制裁后，已与雇员们终止合同，106名员工悉数被裁。

亦有消息称，该公司已申请破产，但后者对此予以否认。它于3月4日向俄罗斯塔斯社证实，公司并没有申请破产，只是因为受到网络攻击，被迫关闭了网站。

可能源的特殊属性使其难逃地缘政治旋涡。战火仍未熄灭，“北溪2号”的未来也难持乐观预期——德国和欧盟正在调整现有能源政策，下决心减少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欲为“国际团结”坚持到底。

建成至今尚未获得使用执照

撇开地缘政治因素，从俄罗斯输送天然气到欧洲，本是双赢之举。

天然气是俄罗斯的支柱产业之一，其进口收入中的60%来自大金主欧洲。欧盟国家每年消耗的天然气总量约为5500亿立方米，其中俄罗斯的供给达到40%左右。

油气收入对于俄罗斯的重要性不言自明——在其政府预算中占比达到75%至80%。

如果“北溪2号”得以开通，俄罗斯通过其与另一支已在运营的“北溪1号”天然气管道输送出的天然气能达到每年1100亿立方米。也就是说，仅仅通过这两条管道，就达到了向欧盟送气量的一半左右。

这笔生意对欧洲一样关键。去年冬天因为缺电少气，欧洲在能源转型的关口上感受到强烈阵痛。经历过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后，其天然气储量被大量消耗。气候变化则让可再生能源的发电量进一步遭遇掣肘——欧洲经历了1961年以来风最少的夏季，而干旱则使得水力发电受阻。

这个在绿色议题上最为激进的地区，一边想大跨步抛弃煤炭等传统化石能源，另一边如太阳能、风能、水能等清洁能源却尚难以满足所有需求。

对于德国人而言，可供使用的清洁能源还少了一种——核能。2011年日本福岛核泄漏发生后，反核声浪四起，当时的默克尔政府对能源政策改弦更张，决定在2022年前关闭所有核电站。相比来说，邻居法国一直将核电作为其最重要的电力来源，占比高达70%。

欧洲的共识是，天然气是实现彻底转型前的最佳过渡，这种气体既是重要的生活能源，也为工业生产所依赖。虽然使用天然气也有碳排放，但远比煤炭清洁得多。

一旦俄罗斯能提供更多天然气，无疑能让曾经飞涨的天然气价格回落，欧洲人将不必在寒冬里省电挨冻。作为管道终点所在国，德国更是主要受益方。

“北溪2号”的建设花费了不小的成本，耗资达到110亿美元。其运营商虽是瑞士公司，但背后的主要持股者是俄罗斯能源巨头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简称“俄气”），它承担了一半的建设费用，剩余一半则由壳牌等五家西方公司出资。

这条管道长度约为1230公里，从俄罗斯维堡起步，一路穿越波罗的海，最终到达德国格赖夫斯瓦尔德，与2011年投入使用的“北溪1号”相平行。“北溪2号”于2021年9月6日建设完毕后，同年10月初试送气，却始终没能取得使用执照。

管道认证权掌握在德国手中，但他们迟迟未有定音。此番无限期推延认证程序后，欧洲政客认为，“北溪2号”本就尚未供气，所以现有能源供应不会被此事扰乱。普京也承诺过，俄罗斯不会中断任何现有的天然气供应。

德国经济部长哈贝克也表示，德国天然气供应是有保障的。但他提醒说，短期内价格确实可能进一步上涨。俄罗斯安全理事会副主席、前总理梅德韦杰夫也暗示价格将翻倍，“欢迎欧洲人来到为每千立方米天然气支付2000欧元的新世界！”

“这条天然气管道投入使用符合欧洲和俄罗斯的利益，除了互利，还能促进欧洲天然气供应的多样化，成为其天然气市场的稳定供应来源。”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回应称，“但在未来一段时间，这不可能发生。这一项目被人为地与其他政治阴谋联系在一起。如我们所见，放弃‘北溪2号’的必然后果将是欧洲市场的天然气价格迅速上涨。”

始终伴随三方的政治博弈

“北溪2号”早在规划之时就伴随美国、欧盟、俄罗斯三方的地缘政治博弈，也注定让这条管道背负着争议与阻力。

自始至终，美国都强烈反对这条天然气管道的修建，担忧俄罗斯会对欧洲能源安全发挥过大影响，并多次对项目相关实体与个人施加制裁，试图让德国彻底放弃。

但在德国和欧盟眼中，这无疑是越俎代庖。无论默克尔政府还是朔尔茨政府，都坚称这是一个商业项目。朔尔茨在默克尔政府担任财长时，曾直言不讳称，美国的行为是对德国与欧洲内政乃至主权的干涉。

默克尔卸任德国总理前，曾为力保“北溪2号”的顺利运行下足功夫。2021年7月，她出访美国，这是其告别外交的重要前站，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争取美国对“北溪2号”的制裁豁免，同时也谈及乌克兰问题。

默克尔当时表示，“北溪2号”并不是从乌克兰过境的天然气管道的替代项目，同时还承诺，俄罗斯若将能源供应当做武器，或是进一步“入侵乌克兰”，德国将对其施加制裁。在此基础上，拜登政府才有所妥协，对这一项目“放行”。

带着这一成果，默克尔接着前往俄罗斯与普京会面，以此稳定未来的德俄关系。当时在接受《凤凰周刊》采访时，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所所长崔洪建指出，“北溪2号”和乌克兰局势这两个问题是贯穿默克尔告别外交的主线，其目的是将德国与俄罗斯的能源关系打造为两国稳定的基础。

尽管“北溪2号”并不完全如默克尔所说是个“商业项目”，但在充满分歧的两国之间，需要能让双方进行对话与合作的纽带，而能源问题正是德国对俄罗斯施加影响的抓手。

现任总理朔尔茨在诸多议题上与前总理默克尔立场相似，也希望“北溪2号”可以为德国供应更多天然气。但当俄罗斯出兵乌克兰，无疑打破了前提，迫使德国强硬回应。朔尔茨在宣布暂停“北溪2号”审批时直言，希望“向莫斯科发出明确信号，即此类行动不会没有后果”。

美国的担忧固然免不了私心，一是不愿见到俄罗斯对欧洲的影响力得到强化；二是作为液化天然气（LNG）出口国，美国当然希望欧洲多采购自家能源。

欧洲内部也有同样的担忧。俄罗斯天然气输送到欧洲，目前主要通过两条渠道：一条经过乌克兰，另一条经过白俄罗斯与波兰。俄气公司认为，“北溪2号”管道将满足欧洲对廉价天然气不断增长的需求，成为对现有天然气管道的补充。

但这恰恰是许多反对者的最大隐忧。基于对俄罗斯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不少欧洲国家害怕于被其掐住能源命脉，将天然气当做政治武器。前车之鉴早已有之——2006年和2009年时，俄罗斯都因价格和支付纠纷对乌克兰断供天然气，多个欧洲国家受到波及。

对于乌克兰而言，收取俄罗斯天然气的过境费用本是其重要的收入来源，通常占到其财政收入的4%至7%。2020年，乌克兰从俄罗斯收取了21亿美元的过境费。俄气公司曾解释说，经乌克兰的天然气管道需要整修和降低成本。但“北溪1号”与“北溪2号”均是绕道而行，降低的不仅是过境成本，更是乌克兰等国在地缘政治上的重要性。

减少对俄依赖后，如何填补缺口？

尽管面对着天然气价格上涨风险，欧洲还是试图与“北溪2号”脱钩。

欧洲主要的石油和天然气公司正抛售其俄罗斯资产，如壳牌和英国石油公司；在管道触地的德国梅前州，政府宣布将解散有争议的气候基金会，因其部分资金来源正是俄气公司；当地一家足球俱乐部也终止了与俄气的赞助协定；“北溪2号”的宣传标识甚至被从当地游乐园的摩天轮上拿下。

尽管原有能源政策已属激进，但欧洲打算以更快速度转向可再生能源。德国财长林德纳说，“可再生能源使我们摆脱了依赖性，因此它是自由的能源。”

就算无法立即放弃天然气，至少要降低对俄罗斯的依赖——国际能源署最新报告显示，欧盟打算在一年内把俄罗斯天然气的进口量减少三分之一。

一直以来欧洲不少观点认为，其能源供应不需要“北溪2号”，这一项目“对环境有害，在经济上没有必要，在财务上也无利可图”。2020年能源建模组织 Artelys发布的一项报告称，即使来自俄罗斯的供应中断，欧洲也不需要任何新的基础设施来保障其天然气供应。

但若想在一年内砍掉如此多的进口量，能源供应的缺口又应从哪里填补呢？

一些欧洲国家正在行动，比如希腊开始接收计划外的天然气，避免可能的供应中断。德国也可以考虑从其他国家进口天然气，比如挪威、荷兰等。作为欧州天然气第二大供应国的挪威却表示，目前正以最大容量向欧盟成员国输气，但始终无法弥补俄罗斯的供应缺口。

德国眼下的应急措施也招致争议。一个是快速兴建两座液化天然气接收站，未来考虑从卡塔尔或美国进口LNG，但这恐怕比不上俄罗斯天然气的物美价廉。去年10月时，欧洲国家曾与东亚国家争抢过天然气货船，当时运输LNG的船只只向出价最高的地区航行，价格在争相哄抢中水涨船高。

而且，盟友美国的液化天然气明显更“脏”，燃烧后会排放更多甲烷气体。此外，美国采用水力压裂技术开采天然气，既污染水源，也会威胁到生态环境。进一步说，这样的开采技术与欧盟的环保追求相悖。

德国经济部还表示，准备将煤炭的使用延长到2030年以后。作为以环保议题起家的绿党成员，外长贝尔伯克称这是“为国际团结付出的代价”。

为了让步于政治选择，德国甚至考虑延长核电站的寿命，它们本该在今年年底全部关闭，但这很可能面临不小的民意阻挠。

更长期的转变将体现在不久后出台的能源政策上。2月28日，德国经济部推出草案，将加速风能和太阳能基础设施建设，计划到2035年时实现100%可再生能源供电目标，而此前目标年份是2050年。

与俄罗斯天然气脱钩，或许能倒逼德国尽早完成能源结构转型。只是这远非一日之功，上一个缺电的冬季刚刚过去，德国和欧洲又将如何安度下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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