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碳中和概念“洗绿”基金，谁在监管市场（组图）

总体上看，推动可持续投资规模扩张的关键动因是环境政策部门和社会组织提出的可持续发展倡议，但这种动力是由外向内的，金融行业自发的可持续投资还没有成为主流。从资管行业来看，不管是偏主动型股权投资基金或被动的指数型基金，他们在做出气候承诺或响应气候倡议之后，往往参考多个第三方标准和规则建设自身的气候投资策略和信息披露制度，如国际通用规则TCFD和GHG Protocal，或是参考由行业或第三方组织例如全球环境信息研究中心、安永、普华永道等发起的披露指南等。气候投资的定义和衡量标准尚未统一，因而加剧了金融机构实际行动偏离其承诺的问题。在去年的一份报告中，英国智库Influencemap对全球723家股权投资机构的调查发现，其中高达70%的公司都存在偏离气候承诺问题。

从近期的政策文件中可以看出，有些地区的金融监管部门已经开始注意到“洗绿”问题。欧美主要金融监管机构最近的工作计划中多次出现“洗绿”字眼，有些监管部门出台了对资管公司的特别规定或行业准则，甚至对资管公司“洗绿”问题进行调查。全球金融监管部门对可持续投资行为的规范渐成趋势，下文将对这一进程的最新进展展开论述。

欧洲尝试引领“反洗绿”政策

今年2月，欧洲金融管理局发布了其未来三年的工作路线图，把“反洗绿”作为其重点工作计划之一。这项政策预计会把金融监管范围扩展到投资活动的全部上下游环节，包括投资管理、投资服务、发行披露、指数、评级、交易以及金融创新等。欧盟在出台可持续金融三大支柱性政策，即2020年推出的可持续经济活动分类方法（EU Taxonomy）、欧盟气候基准规定（EU Climate Benchmarks Regulation ）以及2021年推出的《可持续金融信息披露条例》（Sustainable Finance Disclosure Regulation， SFDR）后，继续深化可持续金融政策，开始尝试规范可持续金融的上层建筑。

该路线图提出将在未来对不同类型的“洗绿”行为进行明确定义, 从较为常见的基金产品环境标签错用问题，到更加基础的数据质量问题，以及不同基金产品之间的可比性问题等。其他针对“洗绿”的工作内容还包括建立监管案例库，建立与市场主体沟通的问卷和指南等辅助机制，并协调欧盟各国监管部门进行属地化政策调整等。这意味着欧洲正在全球范围内最先尝试建立规范绿色投资活动的法规体系，并以市场容易理解的“反洗绿”名义推动政策制定进程、设立具体负责的合规部门。

然而，这份路线图在具体执行过程中还面临诸多挑战。例如尽职调查方法有待完善，基础数据获取尚不够透明，这些都将最终影响被监管主体可持续类投资的真实性和监管的有效性。此外，路线图实施过程中甚至可能需要金融监管部门自身的结构性变革，以应对可持续金融所推动的金融体系革命。总之，这是欧洲金融管理局就当前情况对投资领域量身打造的监管办法，这一办法还在持续讨论和更新中，它的推行过程将会在世界范围内起到表率作用。

美国开始重视“洗绿”问题

美国在“反洗绿”政策的制定中显然没有欧洲急迫热情，然而其在资本市场的全球影响力却能放大一些并不显著的政策进程。2021年3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U.S. 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简称SEC）对ESG相关执法成立工作组，收集市场上潜在的ESG违规问题；7月发布了面向资产管理的ESG建议，“洗绿”问题作为重点问题被提出；同年10月又对德意志银行旗下资产管理公司DWS Group的“洗绿”行为进行调查。到了今年3月，SEC调查部门发布的2022年工作重点中，更是首次以举例的方式点出“洗绿”问题，这一文件或许已经预示了一个更加具体的“反洗绿”计划正在实际推进中。

三月末，SEC面向在美上市公司的气候信息披露提议发布。这份长达506页的文件对气候投资的现阶段进展和面临的问题进行了系统性总结，并讨论了上市公司应通过扩大披露范围、增加直接披露占比，数据标准化和统一方法论等方式减少市场“洗绿”问题的发生。虽然这不是一份会让资管公司感到紧张的直接监管措施，但随着这份提议落地，信息披露不足将不再是资管公司迟缓动作的借口。未来，随着这份提议生效，上市公司的气候表现将具有一般可比性并满足市场的分散化投资需求，气候投资行为将有望成为市场主流。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的这一进程将是外溢性的，大量业务位于其他国家的上市公司主体将根据SEC的要求开始进行气候信息披露。就目前来看，美国SEC对“洗绿”行为的监管主要依赖内部人士的检举揭发，对于普遍性的“洗绿”问题还没有形成足够的监管压力。未来如何有效地甄别、组织和传递气候信息将对全球金融行业从业者的工作能力提出更高要求，也预示着面向资管行业的统一规范和监管终将到来。

欧美“反洗绿”政策进程对中国的影响

自2020年中国做出碳中和承诺以来，中国ESG理念基金数量快速增加。根据 Wind 数据，截至 2022 年4月，中国泛 ESG 投资概念基金共计 232 只，总规模超过 2889 亿元。截至 2021年底，中国主要公募基金华夏、易方达、嘉实、鹏华、华宝、南方、博时、摩根士丹利华鑫、大成和招商等共计 84 家机构签署了联合国负责任投资原则 (UNPRI or PRI) 。与市场快速发展相对照，金融监管部门主要关注点集中在绿色债券等领域，还未针对资管行业出台具有较强约束力的政策文件。最近的一份相关文件还是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在2018年发布的《绿色投资指引（试行）》，但该指引已经无法应对碳中和目标提出后国内显著增长的可持续投资需求，也无法对目前活跃在中国资本市场的ESG理念基金进行有效规范。

中国的金融监管仍在起步阶段，欧美经验可以提供一定借鉴。例如去年在多边机制下由中欧共同参与制定的《可持续金融共同分类目录》。未来欧盟路线图中对于“洗绿”行为的定义也将为中国监管部门应对“洗绿”问题提供参考。与此同时，美国的政策进程将直接对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产生实质影响，上市公司的财报内容、金融服务、评级和交易等关键环节都将产生带动效应，从而促使一个愈加完善的可持续投资市场空间逐步展开。目前活跃在中国市场的的泛ESG投资基金也将获得更加丰富的可比数据和方法论支持，这种自下而上的直接推动将促使资管公司ESG投资向精细化方向发展。但与其他地区资本市场一样，其发展过程将持续接受外界考验和质疑，“洗绿”也将成为需要市场主体和监管机构所直面的长期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