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让我有羞耻感！”挣脱《素食者》般“女性困局”，华女旅澳终获救赎！“我爸把我吊起来打”（组图）

10月，韩国作家韩江获诺贝尔文学奖后，《素食者》一书在中文社群里广受关注。

媒体盛赞该书成功勾勒了女性、父权和暴力，这种“女性困局”对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

在澳洲，3位华人女性向今日澳洲App记者倾诉了曾经的血泪经历，以及移民澳洲后，在西方文化根系下找到的情感救赎。

有人说：“爱让我成长，且用之不尽。”

“离婚让我有羞耻感”

直到韩江拿下诺奖，50岁的华人女子Mia才知道了那本《素食者》。她不是素食主义者，但能体会到女主“英惠”在婚姻中的窒息感。

特别是文章的最后，女主手中攥着一只鸟，“一只被掐在虎口窒息而死的鸟。”

“那是一只掉了很多羽毛的暗绿色绣眼鸟，身上留有捕食者咬噬的牙印，红色的血迹清晰地蔓延开来。”

那只鸟就像是她自己，Mia的“羽毛”曾在之前那段婚姻中根根掉落，暴力的丈夫和不被爱的困局在她身上留下了血腥牙印。

来自广西的她与前夫曾走过12年婚姻，从最初的美好逐渐陷入“潦倒”。丈夫染上了赌博恶习，基本不住家直到家产输光。

“我和儿子什么都没了。说不了几句就打我，更别说尊重。”彼时的回忆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最深处，任何时候拔起都连血带肉。

她如同英惠一样，想变成植物或任何的什么，都好过在婚姻暴力笼罩下，一副轻飘飘的躯壳。

2015年离婚时，儿子只有11岁，跟了她。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过不下去了，但我跟谁都没说，”她说，“在中国，这种事多少会遭歧视，孩子还小。”

多年过去，她记得当时只发了一条含糊的朋友圈，没人知道她走出了围城。即便当时只有38岁，她也从没想过在中国再婚，个中原因很心酸。

“因为我的情况在国内很难找。带着一个拖油瓶，中国男人是比较介意的，”她说：“离婚让我有羞耻感。”

机缘巧合，2018年时，她认识了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墨尔本西人男子Simon。两人擦出了火花，几个月后决定在一起。

一家四口（图片来源：供图）

他们去年在墨尔本完成了婚礼。19岁的儿子背着双肩包，跟随妈妈一起漂洋过海来到这个新家，正在申请本地大学。

Mia从枯萎到慢慢绽放，让这只“鸟”渐渐复活的，是老公Simon。

“可能是西方文化不一样吧，他从不介意我有个儿子，总是为我们考虑。因为孩子要上大学了，他还专门给他买了电脑。”

Simon送给儿子的生日卡片（图片来源：供图）

她不想给中国男人贴上什么标签、或刻板印象，但这个西人老公真正让她体会到，前一段婚姻不曾有过的幸福感。

“他注重仪式感，‘彩虹屁’是常有的。情绪很稳定，生活中比较幽默，我们从没有争吵过，”她说：“整体感觉西方男人比较尊重女性，而有的中国男人就比较大男子主义一点。”

最近儿子生日，洋老公送给儿子的贺卡上写着“爱的你爸爸妈妈”。她看到，儿子的笑容那么灿烂。

“我爸经常赏我巴掌，吊起来打”

直到现在，珀斯的Fay还在跟可怕的噩梦“搏斗”。梦中内容血淋淋，有父亲对自己的暴力，也有前未婚夫的背叛。

下个月，她就要跟“河马同学”结婚了，他是一位当地西人。

她没想到人生大事竟好似一夕发生，她用力回忆着相处一年来的日子，想找出最高光的时刻，可心中涌现的答案诚然是：每一天。

刚满30岁的她并不想以偏概全，也不想太早下结论，但是，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安全感和爱”，这是来自四川乡下的父母都不曾给予到的。

“我爸经常赏我巴掌，有一次还把我吊起来打，”她说，至今躲不掉被粗麻绳绑住那窒息的感觉。即便如今可以做到平静述说，每个字还是痛。

“几乎每次挨打的起因都是钱，”她说，“那次吊打我也只是因为生日前一天，我想自己喝完一瓶橙汁，他觉得我太浪费了。”

男权似乎在亚洲国家中存有深深烙印，“被父亲打巴掌”的机会并不罕见。

《素质者》中，女主的父亲得知女儿不吃肉后，居然深深跟女婿道歉，觉得“我们对不起你”。看到女儿吃素意绝，他“大发雷霆”到“可怜地嘶吼”。

“瞬间，父亲强有力的手劈开了虚空。妻子的手捂住了侧脸。”

最终，在父亲的强权之下，女主孤决地拿起刀划向手腕，但Fay还是一步步捱了过来。

《素食者》（图片来源：BBC）

“重男轻女”思想在这个家庭根深蒂固，父亲总是埋怨，为何家里只有她和妹妹，无法有个男丁。

“不论我做什么，我爸永远在质疑我的能力，他什么都想控制我，”Fay说。也因此，她早早离家工作，自由对她有着致命吸引力。

2016年在丽江工作时，她爱上了一个大3岁的男孩，双方很快确定关系并谈婚论嫁，但Fay渐渐觉得并不快乐。原因之一，是他们讨论起彩礼，关于Fay的陪嫁，对方一口要价35万元，“把我当成商品了。”

“他后来总是说我丑，这不好，那不对。”直到有一天，一个女生找到她，说出了男方劈腿真相。

那之后，Fay斩断情丝，来到澳洲重新生活，直到遇到“河马”。她将之看作一种幸运，更是反叛来自原生家庭和未婚夫感情暴力的胜利。

她是个喜欢写作的女孩，“河马”为其腾出一个房间创作，她想起文艺女神伍尔芙那本《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

作者的哲学是：聪明女性的独立方式，从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开始，即独立而自由的灵魂，才是幸福之源。

她从“河马”身上感受到令自己向上生长的爱。

“他的爱是理性的，成熟的，我从没感受到过；他在以后也会是个好爸爸，比我爸强，”Fay说。

“他骨子里不知道尊重女性”

珀斯的Sophie第一次不喜欢自己的女性身份，还是在国内求职时填表，雇主要求她注明是否已婚已育，及相关计划。

“以前觉得做个女的好麻烦，但没觉得这是有问题的，”28岁的她说：“直到我来了澳洲，才知道这叫性别歧视，甚至连年龄都不用填的。”

在中国入职后，看到有的女性因为怀孕被迫暂时离开职场，她除了感叹失去一个个“午饭搭子”，还隐隐感到，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职场中“没人要的女人”。

其感觉不无道理，《纽约时报》表示，中国对女性的歧视在中国正日渐增多。“从子宫到职场、从政坛到家庭，中国女性的地位正在全方位下降。”

此外，2010年，中国都市女性平均收入是男性的67%，在农村，降至56%。

Sophie第二次不喜欢自己是个女人，是姐姐的婚姻走到尽头。

“我眼见着我姐姐婚内单身，前姐夫一点不管孩子，每天在外面应酬，”她说：“他还打我姐，半夜我跑过去接她回家。”

她一度气姐姐不争气，“她为了孩子等他收心，女人有时活得好憋屈。”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韩江（图片来源：BBC）

Sophie在国内也有过男友，但渐渐以厌烦收场，“他骨子里像我前姐夫不知道尊重女性。”

她和《素食者》的英惠一样，不喜欢穿胸罩，最多穿一层不带胸托的。男友常常斥责：“看看你的胸，快掉到桌上了！”

韩江在小说中写道：“妻子不喜欢穿胸罩，为了掩盖圆儿凸起的乳头才勉强穿上”，而丈夫则内心暗想：“她应该垫个胸垫，这样我跟朋友见面，才更有面子一点。”

“中国男人的面子比天大，”Sophie说：“他还总对我pua，让我去do脸，搞得我很没自信。”此外，她连两人的床事也不喜欢，“他从来不问我喜不喜欢，只顾他自己想要。”

《素食者》中不乏床事描写，但次次都是女主被“霸王硬上弓”。男主说：“当我按住她拼命反抗的胳膊，扒下她的裤子时，竟有了一种莫名的快感，我低声谩骂拼死挣扎的妻子，试了三次才成功。”

她对这一切反叛了，不顾父母反对来到澳洲打工度假。她在意的种种女性困境，在遇到那个叫Paul的西人男子后，都变得不一样了。

男友Paul（图片来源：供图）

“我学会了对伴侣说谢谢。每次我关心他、或者做了吃的给他，他都会情绪价值拉满。”

Sophie敏感中带着自卑，因为英语不够好，她常常跟Paul说抱歉，但获得的回馈每次都是“你说得很好”，“他说我能懂你的意思。”

“他正直守规矩、善良，是个摄影师，对事业特别认真。”她不避讳向记者提到床事，“他很尊重我的感受，以前没有过。”

当然，除了这些，也有让她苦恼的事情，比如各类细细碎碎的“文化差异”。

她表示，无论两人以何种解决收场，都心怀感激。“他的爱让我成长，且用之不尽。我可以做自己，我再不是以前的我了。”

后记

相比《素食者》中的“英惠”，三位受访者找到了更好的女性反叛和重塑的方式。

她们都自称幸运，心存感激，因为实则中西婚恋失败的例子和糟糕的西人男性，在各自身边比比皆是。

在采访的最后，Sophie说，“重要的是，要像《素食者》里那样，懂得对不舒服、不喜欢的人和事表达抗议，无论用哪种方式。”

（记者 艾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