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年经常账户赤字“魔咒”打破 澳洲经济动能枯竭如何求解

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时任联邦财长的保罗·基廷（Paul Keating）认为澳大利亚有成为“香蕉共和国”的危险。

他说澳大利亚：“在20世纪70年代……我们成为销售原材料和食品的第三世界经济体，我们让高端工业崩溃了”。

基廷是在澳大利亚的经常账户赤字爆发时发出这个警告的。经常账户数据基本上衡量的是从澳大利亚资金流出（进口、利息支付和向外国股东分红等）与资金流入之间的差额。

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前期，澳洲的经常账户以赤字为主，偶有盈余，直到1975年二季度的盈余之后，在长达44年的时间里，经常账户一直是赤字。

1975年之后是一系列迅速膨胀的赤字。1978年三季度有了第一个10亿澳元的赤字（当时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但这在20世纪80年代初成为常态。在基廷发出“橡胶共和国”警告时，典型的经常账户赤字达到了24亿澳元。20世纪80年代接近尾声时，经常账户赤字达到69亿澳元的峰值。

但在那段时间里，经济增长，通货膨胀缩小了这些赤字的实际价值，因此2015年三季度的237亿澳元经常账户赤字并未让人惊慌，尽管事实上，这个赤字占了澳大利亚的经济产出的大约5％。

现在，澳洲刚刚实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经常账户盈余——59亿澳元，44年的赤字“魔咒”终于被打破。不过，澳洲经济新动能似乎正在枯竭。

来得快，去得快？

周二的贸易数据确实收到了一些好消息。二季度澳大利亚44年来首次录得经常账户盈余59亿澳元，可为二季度的GDP增长贡献0.6个百分点。

ABS首席经济学家Bruce Hockman表示，连续六个季度的商品和服务顺差是经常账户重返盈余的主要推手。

“经常账户盈余既是价格也是成交量的故事。与2019年一季度相似，持续的全球供应中断使得铁矿石价格在6月季度保持高位，使我们的出口收入增加到创纪录水平，”他说，“液态天然气、煤炭和铁矿石等主要大宗商品的出口量增加，而几个进口类别的进口量下降，导致二季度贸易顺差增加。”

对政府而言最重要的是，净出口将提升GDP增长。0.6个百分点的增长将抵消由于商业库存大幅下降对GDP的拖累。

最近，澳央行副行长Guy Debelle发表了关于经常账户问题的演讲，强调澳大利亚与世界其它地区的经济关系是健康的。

他说：“在20世纪80年代、90年代和2000年代，CAD（经常账户赤字）平均约为GDP的4％但自2015年以来，CAD已缩小至GDP的1％左右。今年一季度，CAD仅占GDP的0.6％。”

由于中国加大建设以刺激经济，巴西尾矿坝事故之后许多铁矿停产，这推高了澳洲主要出口商品铁矿石的价格。接连的贸易顺差将澳大利亚从最近的小额经常账户赤字推向盈余。

但在很大程度上，盈余并没有削弱基廷的警告，因为它是由商品出口价格暂时上涨所带来的，可能会来得快，去得也快。

基准铁矿石价格在8月份下跌了创纪录的30％，三季度的贸易顺差是否可期，成了一个疑问。

并且，就国际收支而言，澳洲的商品出口收入的很大一部分直接用于向大型矿业公司分红，而这些公司有四分之三为外资拥有。

消费：显现衰退迹象

莫里森政府的所得税减免和降低利率并不足以让购物者放心消费，零售销售下降损害了选举后增强的市场信心。

澳统计局周二公布了7月零售销售数据。此前分析师和政府预计，7月中旬之后，减税效应将使零售销售有所上升，但结果反而下降了0.1％。

结果公布后，澳元兑美元立即下跌，从67.31美元降至67.18美元。

几乎每个州和领地的零售销售均下降，由南澳州和首都地区领跌，下降0.5％。新南威尔士州和维多利亚州均下跌0.1％。只有西澳州和北领地逆势上升。

Indeed工作网站的亚太经济学家Callam Pickering表示，现在新州的年度零售支出是八年来最慢的。

服装和鞋类、家居用品以及百货商店的消费增长仍然疲弱。就连外出就餐也在7月份出现下滑。咖啡馆和餐馆行业下跌0.6％，百货商店下跌0.2％，服装和鞋类销售下降了整整1个百分点。

“家庭似乎正在收紧腰带并限制可自由支配的开支。这正是经济衰退时的迹象。”他说。

政府一直在为“非常困难”的二季度做准备。预计直到12月才能看到360亿澳元的减税和50个基点的降息显现的效应。

政府财政数据有一些利好消息，截至6月份的三个月内，政府总支出增加了2.7％。各个级别的政府支出在本月增加，这也将改善国民账户。

但数据显示，二季度政府资本支出下降2.3％，如果不是国防开支增加了7.1％，这个数据还会更差。全国非国防资本支出实际下降了4.7％。

财长与央行行长的“僵持”

央行董事会周二下午决定将基准利率维持在1％的历史低位。

由于基准利率维持在创纪录的低位1％，澳央行行长Lowe担心，距离耗尽传统的利率弹药，只相隔着几次降息。

Lowe近几个月来一直在说的是，他不愿意采取更多的货币刺激政策。

然而，随着澳央行放松货币政策，联邦政府却不为所动，采取了略微收紧的财政政策。

Frydenberg将于9月初公布2018-19年的“均衡”预算结果，他并不准备动摇2019-2020年“将预算恢复盈余”的目标。

堪培拉与央行之间似乎已形成了某种“僵持”姿态。政府中的一些经济官员已在抱怨，央行在今年年中的两次降息已经晚了一步，而且没能达到通胀目标。

政府中的一些成员和顾问私下持这种观点，工党议员安德鲁·利（Andrew Leigh）在一个议会委员会中公开表达了他对央行行长Lowe的批评，声称央行推迟下调利率会使经济损失2万个工作岗位。

政府内部还有一种更激进的观点，即央行可以考虑实施非常规的政府债券购买刺激计划，央行行长Lowe表示，如果其他央行积极降息或经济大幅放缓，这个计划并非不能考虑。

但一个悖论是，如果政府利用财政盈余偿还债务，那么央行购买政府债券的QE计划就不可能施行。

Frydenberg和Lowe将如何确定政府与央行之间的货币政策协议，还是无解的。Lowe强调了2-3％通胀目标的灵活性，并直言货币政策可能已经承担了过多支持经济的压力。

另一方面，在与Lowe就选举后的书面协议进行讨论时，Frydenberg可能希望加强对央行的目标的责任。就如在英国，如果实际通胀未及或超过目标通胀率1个百分点，英格兰银行行长就必须向财政大臣写一封解释信。

澳洲处于中美贸易冲突升级的战火之中，Frydenberg警告说，像澳大利亚这样的“旁观者”可能会遭受损失，并表示他正在接受财政部关于中美贸易冲突对本国经济影响的定期简报。

Frydenberg坚持认为政府在充满挑战的时期出台了适当的政策，包括减税和创纪录的基础设施支出，“所有这些都将在十多年来首次将预算转为盈余”。

“我们将继续密切关注全球经济事件，并将采取必要行动，确保我们的经济继续发展，使所有澳大利亚人受益。”他说。

他不希望政府继续大幅增加基础设施投资，而是希望企业减少股票回购和特殊派息，增加商业投资，以提高生产力和促进经济增长。

Lowe则一再呼吁改革税收、劳资关系、技能和培训、教育和政府服务，以“支持企业扩张、投资、创新和雇用人员”，以恢复生产率增长。澳洲的生产率增长20世纪90年代的2.25％大幅放缓，自2005年以来约为1.25％。

Lowe希望政府政策可以帮助降低失业率，提高工资水平，并将通胀提升至央行确定的2-3％目标。

Frydenberg显然不承认央行所说的“政府做得不够”。7月，他在墨尔本财政部与Lowe举行了两小时的会议，在这次会议上，他明确否决了Lowe增加基础设施建设的呼吁。

Frydenberg告诉Lowe：“提高重大项目的开支很难”。他指出，没有别的可以很快开工的重大项目，并认为基础设施建设有时滞性，这意味着基础设施“不是一个有用的刺激工具”。

根据Frydenberg于7月11日向Lowe发布的演示文稿显示，联邦基础设施支出（包括国防 ）在2016-17财年达到创纪录的95亿澳元，然后在2017-18财年和2018-19财年都略有下降。 2019-2020财年为82亿澳元。

在连续三年略微下降后，在2019-2020年政府实现财政盈余后，联邦基础设施支出预计将从2020-21年开始上升至100亿澳元以上。但该数字不包括四年2000亿澳元的州政府基础设施支出，这是公共基础设施投资的“大头”。

Frydenberg和财政部官员告诉Lowe，联邦政府10年内1000亿澳元的基础设施项目大部分依赖于州政府的投资，并受到技术工人和沥青等材料短缺的限制，澳洲90％的沥青是进口的。

他们告诉Lowe，“这个时间非常长，期间还有工程交付拖延和成本超支的风险。”

然而，即使在财长发布简报之后，Lowe仍然认为可以在悉尼和墨尔本的“大型项目”之外加大支出。

他于8月9日告诉议会委员会，规模较小的区域基础设施提供了机会，包括“维护铁路、公路和桥梁”。他还指出，现在政府的债务成本非常低，“澳洲所有政府都可以低于2％的利率借贷10年，而有些政府的借贷成本还更低”。

但联盟党几乎不可能采纳上述建议，因为联盟党曾经激烈地批评工党债务和赤字过高。

投资补贴再度出山？

最近财长Frydenberg高调敦促澳洲企业通过投资于业务来提高生产力，而不是通过回购和股息来将盈利返还给股东。这一说法引起了很多企业的不满，称政府“管的太宽”。

本月早些时候，澳大利亚工商领袖理事会（Business Council of Australia）提出了澳洲工党曾在全球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期（2008年12月至2009年12月）推出的投资税收信贷计划。

这是一种鼓励企业投资且不以牺牲预算盈余为代价的方式。上月有消息说，联邦政府正在考虑实施这种广泛的投资补贴方式。根据这项计划，除正常的折旧之外，企业可根据其规模，在设备、工厂和机器投资方面获得至少10％的额外和前期税收减免。

Frydenberg重申，政府不会再重审对大企业的减税政策，但仍然专注于如何鼓励投资。

经济动能的枯竭的难题何时得解，还需拭目以待。